Thursday, May 31, 2012

(太神奇的肚皮)難怪她沒有肚子


真是嘆為觀止!
http://videosift.com/video/How-Belly-Dancers-Flip-Coins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閉門即是深山,讀書隨處淨土∼

Wednesday, May 30, 2012

夢想與聰明





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閉門即是深山,讀書隨處淨土∼

請勿將電線綑綁 【超重要,必看】

<電線綑綁收納 意外走火直擊>

家裡過長的電線千萬不能捆一捆隨便收納,因為消防局火災調查,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電線走火都是因為綑綁電線引發大火,帶您直擊電線走火的驚險瞬間。

延長線太長,隨手把它捆成一團,看起來既美觀又好收納,但插上電源,實際使用看看同時打開吹風機跟電暖爐,一個小時過後,電源線起火燃燒。這就是電線走火的那一瞬間,如果,你剛好不在現場,火勢很可能就一發不可收拾。

透過熱顯像儀器,來看看為什麼電線捆起來,就會發生火災,消防局統計,一般沒有捆起來的電源線,溫度最高將近九十度,但萬一捆起來,就有可能達到兩百七十度,會溶化塑膠電線,造成電線走火。
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閉門即是深山,讀書隨處淨土∼

Sunday, May 27, 2012

山羊媽媽

窮苦生活中長出的生命毅力,真是讓人讚嘆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閉門即是深山,讀書隨處淨土∼

孝順需要教育

沒有父母是完人,也無法照顧孩子一輩子,讓孩子知道倫常,是非與黑白,比傳承千萬家財更有價值吧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閉門即是深山,讀書隨處淨土∼

Tuesday, May 22, 2012

節能、省電、壽命長?LED 騙很大,消費者的盲點

不一樣的觀點,參考參考。

節能、省電、壽命長?LED 騙很大,消費者的盲點

政府漲電價,LED 火紅的很,許多人在推廣、或更換這些產品

有更多的廠商在推銷,就一個研發人員的角度,分析一下KNOW HOW 給想換的人

一、LED 省電節能?答案是否定的,絕大多數的LED 是不節能的

你的身高是高還是矮?體重是重還是輕?這是比較出來的,是相對值,不是絕對值

170 ,和150比,我的很高;我150,和120比,我還是很高;那怕我只有小一的高度,和嬰兒比,還是很高

所以,業務員和你推銷LED 時,只會一直說,很省電、很節能。有告訴你和誰比的嗎?沒有,和嬰兒比身高有意義嗎?每個人都比嬰兒高,我相信你的夢想身高一定是170180,而不是110

從上面身高的比喻,不難了解,不要用最省啦


因此回到科學的角度,LED 省不省電,要看lm/w 的高低

白熾燈約為 15 lm/w
省電燈泡為 62.3~67.5 lm/w
日光燈管約為 75-90 lm/W
LED約在50 lm/w以下

以一個客廳,點亮四個3u 20W 的省電燈泡,大概4800 LM

你如果只裝四個 9W LED 燈泡,大概只要1800 LM 亮度不夠,當然省電
如果要有一樣的亮度大概要10顆,那就比省電燈泡要來的耗電了

因此 LED 只有在低瓦數、低亮度的使用環境下,才會比目前的主流燈具省電。

例如晚上睡覺才點的小夜燈,10W 大概150流明,LED 3W 就能取代,大概可以省下7W,省了70%,讚啦~

二、LED 壽命長?答案是否定的,絕大多數的LED 壽命都不長

LED
長壽命是在低溫下才成立的,LED 燈具,除了LED光源外,還需要控制電路,

產品的壽命是整個產品中最短命的零件來決定的,而不是最長壽的。控制電路壞了,LED 沒壞,燈還是不會亮

所以 LED 有幾萬小時的壽命都只是科學單位,就像光速一樣,3*10^8 m/s ,每秒繞地球七圈半,歐~~好快

所以 LED 的壽命,歐~~好長,但是達不到

如果產品真的有10年以上的壽命,為什麼不敢保固三年、五年(像冷氣壓縮機),因為製造商很清楚自己產品的品質,10年只是個科學數字。


決定 LED產口壽命的是溫度和零件好壞,這些數值不容易量測,你只能一、看燈具的溫度、二、相信廠商的信用(產品保固期)

但是沒有廠商會去開發不會壞的產品,就是要容易壞,產量/銷量才會穩定。

因此廠商敢保固多久,產品品質大概就是這樣的水準,至於小廠喊爽的兩年、三年、四年、五年,先擔心這些廠商能不能存活這麼久。

大廠都只喊一年,就像買dram,大家都喊終身保固,最後只有大廠才活的下來。



三、如果 LED 不節能、不省電、壽命又不長,那LED 又有什麼可取之處?

有沒有節能、省電、又長壽的LED 產品?有,目前全世界最好的LED 是用在汽車的照明上,

主要是由 PhilipsOsramNichia 所供應,一般商用的都是一般貨,lm/w 都很普通,大概就40~50,甚至更低。


LED
的應用在主要照明上,是完敗給目前的主流燈管。

Philips
有一款LED 燈泡,皇后之星,825lm/12W =68.75 lm/w 接近一般省電燈泡,

用這款目前佳的產品,可以取代一般省電燈泡,但是絕對不會省錢的,因為一顆要價破千,也不會省電的,因為一顆12w 的省電燈泡,也能有一樣的流明。

要和鎢絲燈比省電,就像和嬰兒比身高一樣的道理,不用最省電啦



四、LED 的三大關鍵參數(規格):CCT 色溫、CRI 演色性、LM/W 流明/
好的產品,應該明確標明這三種參數

LM/W
流明/瓦才是產品省不省電的關鍵因素


主要照明,目前普通直的T5燈具才是最省電的(一般居家最多的也是這類型)

更新

不用懷疑我的經驗

以前我待過的公司都是少數可以直接和philips/ osram /nichia 打交道的公司

不用和我說國內的 led 廠,我們不用玩具

我當然知道有 100 lm/w 以上的產品,問題是誰買的到?保固多久?一顆多少錢?



再點破這個產業的一個致命傷

20
多年前,省電燈泡就一直存在這樣的問題,

向下相容,為了和現有燈具相容

一直延用和以前一樣的接頭,而產生的相容性產品

這些為了和燈泡座相容、或燈管座相容而產生的產品,

為了和舊有的燈具相容,受限於空間,犧牲了散熱

空間不足,能夠做的保護也就不足,因此如果e27 的省電燈泡壽命不長(通常都是內部的驅動電路損壞)

也就不用對 e27 led 燈泡寄予太高的期待,內部的驅動電路不會好到那去

為了提高測試時的流明,通常就是加功率,後遺症就是『熱』。

反正只保固一年,最後倒霉的還是消費者,受益的是廠商。


led
不是不好,只是廠商都將消費者當盤子

參考出處:
http://www.mobile01.com/topicdetail.php?f=335&t=2715521&p=1

關於本文中所提照度單位 lm/w,可以參考這裡
http://www.scei.tw/llbg/crm/faq/luxcdlmdaodishishenmegui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閉門即是深山,讀書隨處淨土∼

Monday, May 21, 2012

只能給你『機會』不是給你榮華富貴

與其在家�等機會 不如走出去找機會

文章轉載自Reach+上班族達陣誌


從前,有一個賣水果的攤子,老闆因為年歲大了,無法久站招呼客人,於是就貼條子徵店員。

過了幾天,來了一個年輕男子,問老闆一個月要 用多少錢請他來幫忙,老闆笑著說:「我們這小攤子生意,哪裡付得出月薪,當然是看你的努力,一天能賣多少水果,收到的錢就給你十分之一,每天領現。」年輕 人聽了,上下打量眼前這個破舊攤子,就臭著臉說不行,這太沒保障了,說完掉頭就走。


過了幾天,又來了一位小伙子,問老闆 薪水怎麼算,老闆又把領日薪的話說了一遍,這位小伙子聽了也想了一下,又問:「日領月領都沒有關係,重要的是這水果攤一個月收入大概多少啊?」老闆說水果 有分季節,生意也有淡旺季,好的話可收五萬元,不好的話可能只有一萬元。小伙子聽了破口大罵,說這種生意做一輩子也得不到榮華富貴,只有笨蛋才會來賣水 果。同樣的,說完就走了。

又過了幾天,又來了一位小男孩,問老闆薪水怎 麼算,老闆同樣是說領日薪。小男孩聽了就笑了笑,對老闆說,可不可以在節日和周末時,把日薪的抽成比例調高,領當日收入的十分之二,如果當天收入超過一萬 元,就領十分之三,如何?老闆哈哈大笑摸著小男孩的頭說:「你真聰明,還知道節日和周末的生意比較好,就按照你所說的去做吧!

不過,就算是節日或周末,營業收入要超過一萬元,可不容易啊!」就這樣,小男孩開始用清水把水果都洗一遍,然後每天不停地變換水果的位置,節日或周末時,就貼出幾張海報,寫著消費滿一千元就送一百元的水果,任憑顧客挑選。


想不到第一個月,小男孩就領到了三萬元以上的薪水,等於平均日薪一千元以上。水果攤老闆雖然付出了不少薪水給小男孩,但他也樂得每天坐在搖椅上,看小男孩跑進跑出的,為他賺進比以前更多的鈔票。

幾年後,小男孩賺了不少錢,就把老闆的水果攤買下來,經過他的巧思,設計出更多促銷方案,生意比以前又更好,利潤當然也更高,於是他立刻開了第二家店,過幾個月又開第三家店,等到小男孩長大成人時,他已經成為億萬富翁,不到三十歲就擁有了榮華富貴。

根據調查,全世界的上班族,有百分之七十以上,都不滿意老闆給的薪水,即使知道老闆的生意下滑,收入減少,這些人仍然主張老闆要付更多的薪水


很顯然的,這百分之七十的人,就是第一個來應徵水果店的年輕人。


他們要的只是一份保障,不管他們是否有全力去工作或者他們的上班是否真的有幫到老闆,他們就是要老闆給自己一個穩定且不能打折扣的死薪水。

此 外,我們相信,在這百分之七十的上班族中,也有不少是第二個來水果店找工作的小伙子,這類的上班族,都以為天底下的老闆,一生下來口袋裡就塞著一堆榮華富 貴,住豪宅開好車吃美食,如果老闆不多分點好處給你,就是小氣吝慳,或心胸狹隘的守財奴,因此,只要工作一段時間,發現老闆不是很大方,或者感覺自己從事 的產業沒有發展前景,就立刻跳船走人,結果就是不停換工作,然後,不停地在新老闆面前咒罵舊老闆的小氣和不是,直到老邁,還是找不到榮華富貴。

醒醒吧!各位,天底下沒有一個老闆,會送你榮華富貴的,老闆能給你的只有「機會」,你只有掌握手上的「機會」,為老闆增加收入,為公司賺到更多利潤,你才能反過來借用公司和老闆的資源,讓自己的船,因為公司的水漲而跟著高升。

不管你是賣水果或賣電腦,是做熱門或冷門產業,只要你能想通這個道理,你就能像小男孩一樣,從老闆手中接下更多的榮華富貴。

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閉門即是深山,讀書隨處淨土∼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閉門即是深山,讀書隨處淨土∼

Saturday, May 19, 2012

路邊天才小畫家~好厲害喔(要看完喔)


路邊天才小畫家(緬甸 仰光)

六分鐘完成一幅畫:
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4-cYsU_Rxr4&feature=player_embedded
我去看的時候 Youtube 已經有174萬人點閱了,真是驚人!


中國大陸地區可以看這裡
http://www.tudou.com/programs/view/TFEZYeEFeGE/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閉門即是深山,讀書隨處淨土∼

Wednesday, May 16, 2012

血性佛緣

血色佛緣

【聯合報徐學】

有次上課我不守規矩,被老師批評,我沒有收斂,還用膝蓋不斷碰擊書桌以示反抗。課室裡陣陣噪音,老師卻和顏悅色地說,徐學正在生氣,影響我們上課,我們到外面去吧……

佛門親切


民國時期,鷺島邊緣的南普陀寺已是東南名寺,太虛、圓瑛還有弘一等高僧大德都曾在此修行講經。五十年前,卻疲態畢現,雖然香火未絕,但僧人驟減,寺院之內,東沃小學據左,五金工廠占右,放生池裡少有魚躍,荷花池裡只見稻禾……寺旁總是拴著幾頭牛,看牛老人梳著滿清時代的小辮,捲著褲角,小腿上泥跡斑斑,他是寺內的雇工,孫子和我是小學同學。

不過,對於我們廈大子弟,南普陀是一方樂土,初一課本有〈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〉,泛泛一讀就想到南普陀,想到我們的東沃小學。南普陀當年就是我的樂園我的書屋。

現今知道東沃小學的人已經很少了。幾年前,我追覓東沃歷史,知道它的前身是弘一法師創辦的養正院,專招閩南籍僧人,日據時期停辦了三年,無神論當權後復辦無望,遂在養正院舊址上掛出廈門市養正小學的牌子,免費招收附近兒童。一年後,廈大附小停辦,養正校內學生驟增,寺廟無力承辦,由教育局接手。更名為東沃小學,新蓋了兩間教室,其餘還是寺廟房舍,學生大半為廈大子弟。

那時南普陀沒有今天這般金碧輝煌,車水馬龍,香客遊客終日熙熙攘攘。卻顯得幽雅恬靜,禪意盎然。它北倚五老峰,南向大海,就像天王殿兩道邊門上的大字,山含瑞氣,水帶恩光。同學都住在南普陀邊上的廈大校園內,每逢寺廟晚鐘響起,母親就催促我們上床睡覺。冬夜小城寧靜,鐘聲悠揚迴盪,將眠未眠之際,總引發許多童真遐想。

我每天上學經過寺廟山門(有時起得晚,就索性闖過天王殿,從學校的邊門進去),總能見到一個中年僧人,舞著大竹掃把,興高采烈,灑掃庭除,高聲唱著自編的小調,夥伴們都愛親近他,叫他阿肥和尚。後來知道他的法名,清華。

佛門清淨地,而在南普陀,有三十年,天天容納安頓數百名喧譁打鬧的頑皮孩童──他們在天王殿和大雄寶殿之間的大天井下,跟著背對彌勒佛的領操老師做課間操、打手旗;他們列隊在天王殿月台前聆聽校長訓話;他們的優秀作文被貼在大殿與校舍之間的花崗岩壁上……稚嫩的晨讀書聲和蒼涼的誦經早課,活潑無邪的童聲歌唱和沉著醒板橐橐木魚,時常交織,一動一靜,一收一放,聽上去竟有奇妙的和諧。

我們自小被授予共產主義接班人大任,灌輸了徹頭徹尾的無神論,但時時面對妙相莊嚴的巨大佛像,不免心生敬畏,最調皮搗蛋的學生也不敢在寺廟裡放肆。

南普陀讓我們感受神奇,並助長我們一探未知世界的好奇心,現今兒童從迪士尼樂園中培育夢幻,而我們有南普陀,每一尊佛像,每一幅壁畫,每一聲鐘鼓,都是活生生的教材,那是歷史教育,也是藝術教育,還有與人為善的慈悲心。做法事的時候,總有和風吹拂,帶來陣陣香氣,現在知曉,那香那燭不參雜化學物料,所以沁人心脾,它伴以和著木魚與磬的節奏之抑揚頓挫的誦經,讓我們坐享佛家聲色之美。

很慚愧,災荒的歲月,偶爾也有飢餓的學生摘採寺裡果樹,釣放生池裡的魚,偷吃供果,對此寺裡僧人總寬大和平,一笑了之。

老師也沾染佛性。有次上課我不守規矩,被老師批評,我沒有收斂,還用膝蓋不斷碰擊書桌以示反抗。課室裡陣陣噪音,老師卻和顏悅色地說,徐學正在生氣,影響我們上課,我們到外面去吧。同學們覺得戶外上課別有風味,一窩蜂跟著老師出去了,我孤零零課室裡發呆一陣,也就出去站在隊伍後面。老師見狀道,徐學現在願意上課了,我們可以一齊回到課堂裡去了。

用無邊的愛心來包容頑劣與無知,這樣的事,老師一定還做過許多,隨著歲月長河的沖刷,它們已漸漸淡出,留下的只是一個慈悲為懷的形象。老師命運頗為不幸,未到中年丈夫就被定為壞分子押進了監獄。然而,她卻能吞嚥苦澀,播撒芬芳,不論是右派後代或「黑幫」子弟,總能在她的溫情呵護中無憂無慮地成長。在稚嫩的心靈最需要呵護的時刻,她頂住了黑暗的閘門,讓校園成為淨土,雖然只是小小一方佛光,多年後學子仍感覺陣陣暖意。

老師未過半百撒手而去,當時我在鄉下,也沒能趕回來參加追悼會。

血色古今

1966年,知了叫聲格外淒厲,多年以後,聽到羅大佑的〈童年〉,「池塘邊的榕樹下,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……」對那純真潔淨童年滿心羨慕,我的蟬聲沒有如此童趣,它是那麼粗暴尖銳,與高音喇叭、嗷嗷口號、囂張戰歌一起,無休無止,遍地遍空!讓稚氣未脫的心靈感到極度恐怖。

那一年,我剛讀了初中一學期,便被停課,十二歲的我不知道要停課多久,更不知道一代人的命運將因此改變,卻有幾分歡喜,終日閒逛。四周突然成了紅海洋,紅旗紅袖章小紅書,許多人家窗下搖曳的牽牛花和三角梅(九重葛)被勒令砍去,取代一片青翠的是滿牆的紅漆標語……

到處是遊街示眾的隊伍,掛著牌子戴著高帽子敲著鑼,有的在三伏天裡穿著抄出來的皮衣、旗袍和高跟鞋,有的把鞋子掛在頸上……五花八門,不知所措地低頭走著,不時遭到圍觀者哄笑和押解者的辱罵,還有投擲物的襲擊。遊街的隊伍一天天地變長,帽子越做越高,牌子越做越大,最後用細鐵絲把黑板掛在脖子上;手段越來越狠,反綁手,下跪,抓頭髮,乃至於剃陰陽頭……

那一年,畢業於西南聯大歷史系的父親突然就成了牛鬼蛇神,每天在家,除了不時地為自己糊頭上高帽和胸前紙牌,以備革命小將每日遊街之需;就是和剛上小學的弟弟打撲克,有次弟弟輸了牌,學著造反派的口氣,說父親是黑幫,性情溫和的父親黑了臉,嚇得小弟哇哇哭。

破除「舊思想,舊文化,舊道德,舊風俗」的號角從天安門城樓上吹響。學生爭先恐後爭當「革命小將」,無所顧忌地踩踏文化涵養尚存的門戶,舉凡書畫、首飾、旗袍、皮襖、舊照片、古書骨董皆在掃蕩之列……那時許多金銀細軟被說成「四舊」而落入革命派囊中,連收條也不見。

那一天,小將來我家查抄,不見細軟,卻發現印有導師語錄的黨報上墨跡斑斑,那是我拿報紙練書法,並不覺已經觸犯天條,小將咆哮了起來,說要一查到底,父母的臉都白了,我慌忙溜了出來。

心情鬱悶時我總是往南普陀小憩。那天上午的寺廟寂靜得出奇,我沿石階而下,在「放生池」石欄上坐著,盈盈方塘,紅蜻蜓水上點點掠掠,與世無爭,閒適平和。

忽聽得阿肥和尚在山門前和一群人爭執著,我過去時,數十紅袖章已經推開了阿肥,逕直衝進大殿,七手八腳把粗大繩索套入四大天王的頭頸身軀,然後吶喊猛拽,法相莊嚴的高大天王轟然坍塌,手中的琵琶、大傘,好像還有龍和蛇,那些平常讓我們望而生畏的天宮神器抵擋不住在地凶煞,骨碌碌落了一地,天王的頭顱滾動到我們腳下,圓睜怒目裡彷彿多了一絲哀傷;紅袖章迎上去劈頭一陣亂棍。

混亂中,我努力擠進圍觀人群,發現領頭打砸的是林金銘,廈門大學中文系三年級學生,他戴著一副泛黃的廉價近視眼鏡,身材瘦削。一身泛黃的軍服,皮帶束腰,肩挎軍用包。是他發動、組織了本市最兇悍的紅衛兵組織,廈大紅衛兵獨立團;是他帶領紅衛兵衝進市委批鬥市長;是他聯合廈門中學生到福州揪鬥省教育廳廳長,拉開打倒省委的序幕……廈門青年都把他奉為造反先鋒、心中偶像。此時,只見他帶領眾人振臂高呼,大破四舊,大立四新!革命無罪!造反有理!一反到底,就是勝利!接著,率眾往裡去,又打碎了兩廂的十八羅漢,可憐那寺院,一時是滿地狼藉煙塵蔽空。

此時晌午已過,「革命小將」覺得大功告成,高呼「金猴奮起千鈞棒,玉宇澄清萬里埃」,寺廟四周橫七豎八地大書革命標語後呼嘯而去,圍觀者也都散了,只有林金銘意猶未盡,帶著三五親信,直撲後山藏經閣。

藏經閣,一樓懸有「法堂」匾額,卻未見有法師講經,是寺裡一座最簡樸最冷清的二層小樓,但它一直是我們心中的謎。一些同學因為與寺中小和尚交好,時常誇耀自己能在各大殿與僧房中自由出入,卻從無人敢說自己在藏經閣小樓上張望過。大家知道,那是南普陀的寶庫,有許多神奇怪異的,如同龍宮裡定海神針般的鎮寺之寶。啊,童年時代,誰都有過這樣的夢想,覓得寶貝,上天入地,就像石猴變大聖……

見他們走上藏經閣,我趕快小跑尾隨。老法師匆忙趕來,在喝斥聲中打開閣門。步入閣中,只見井然有序,一塵不染。一尊釋迦牟尼玉佛,一尊白瓷滴水觀音,端坐正牆,神態安詳。兩邊有上鎖木櫥,不知放著何種寶物。

進入肅穆莊嚴的藏經閣,面對歷史的滄桑和定力,林金銘也不免收斂,或許為了克服隱隱襲來的自餒,便大聲喝道打開櫥門。法師開啟櫥門,抖抖索索地捧出一卷經書,土黃色毛邊紙,雙面摺頁的手抄卷。林金銘接來打開,我也湊前端詳,只見渾厚顏體,排排工整,字字端莊,筆筆畫畫,一絲不苟,昭示著抄經者的虔誠與恭敬,與寺外鋪天蓋地而來狂亂墨跡截然不同。當時最時髦的導師語錄道:革命不是請客吃飯,不是繪畫繡花,不能文質彬彬,不能溫良恭儉讓。當時一切都是革命,寫字也不例外,最革命當推澤東狂體,我不能免此蠱惑,驚為天下第一書法。如今見到竟有如此文質彬彬,如此溫良恭儉讓的字跡,也一時迷亂。

這字怎麼淡淡泛紅,林金銘問道。仔細察看,果然不是黑墨寫就,有點淡紅又略顯金黃色澤。這是刺血抄經,法師道,抄經人自刺舌血或者臂血,盛在清潔器皿中,用長針盡力攪動,這樣血不會黏筆。見小將並不截斷,法師又輕聲說,刺血前,必須戒鹽。否則,寫的血經會有腥味濁氣甚至變黑發烏。刺血寫經,一日十字或數十字,短則幾年,長則十幾年或幾十年才能抄完一卷。說到此,話語越發鄭重起來。

捧著這嘔心瀝血捨身禮佛的經書,邪氣附體的林金銘也心存敬畏,狂暴的血液彷彿受到神祕的撫摸和感召,他抬了抬眼鏡,壓低了他那慣於高呼造反的嗓子,竟然讀出聲來:「忍辱心決定,端正有威德,從無量劫來,而行菩薩道。」阿彌陀佛!法師聞聲合十輕語。

那天,他們在那裡逗留了多久,最後是怎樣退出藏經閣的,我完全記不得了。只記得,那天藏經閣毫髮未損;也記得,林金銘乍見血經的惶恐,還有他那略帶福州腔的誦經聲。

南普陀神像被毀,很快就成了轟動一時的新聞,有人為此自認名人,有人為此自認罪人,可事情沒有就此平息。

半月後,是觀音菩薩成道日,閩南各縣的信眾依舊來此朝拜,對著毀後殘破的南普陀祈禱,對毀寺風潮進行無言的抗爭,其中老年人居多,學生也不敢阻攔他們。

一年後的夏天,廈大校園成了紅衛兵武鬥的戰場。距離南普陀約五百米的造反樓,廈大「革聯」總部(現今廈門大學檔案館),林金銘及其數百名追隨者被對立組織的數千「武士」包圍在樓內兩天三夜。小樓即將陷落之際,林金銘拿起喇叭喊話,卻被小口徑運動步槍擊中心臟,成為文革期間廈門市血腥「武鬥」的首位祭品。坊間齊齊指稱他是聚眾毀廟遭報應,我卻從不這樣推斷。我總是想起他曾有過的純潔,曾有過的惶恐,想起他那廉價眼鏡之後帶著幾分稚氣的目光;我每每推想他的臨終時刻,我想,生命即將離去的一刻,望著汩汩冒血的傷口,他腦中會閃過怎樣的鏡頭,其中會有他親手捧讀過的那帶著血色的經文嗎?

四十多年後,還是一個夏日,也在距離南普陀五百米左右的辦公室裡,我在網上查到了《廈門佛教志大事記》。其中令我震撼的是:「1966715日,紅衛兵砸毀四大天王和十八羅漢。寺僧清華勸阻無效,悲憤難忍,跳入般若池中自溺身亡。」我在網上花了一晚竭力搜尋「寺僧清華」,卻一無所得。鬱悶無眠的我,清晨寺前彷徨,突然,筆直高大的木棉,把花朵變為巨大的驚嘆號擲下!這寧肯墜落不願凋零的生命,孤獨而熱烈的生與死,令我仰望。

禪境追覓

見過血經之後,我沉靜了不少,在那個喧囂年代,紅色總是使人激憤甚至狂亂,但是血經卻讓人沉靜、澄澈,因為它的內裡,有一顆超越世俗的澄淨慧心,我隱隱體悟到,它不是純然空靈,也並非冷漠無情,而是徹悟後留存的精神結晶,直抵拔俗超凡的境界。

但是抄經者是怎樣的人呢,我請教於父親。是弘一法師寫的吧,父親說,法師本名李叔同,你看過的電影《早春二月》,插曲〈送別〉就是他填的詞。

哦,〈送別〉,我會唱,但歌詞費解,拗不過我,父親關上門窗,壓低聲調,為我講解惆悵悲憫的〈送別〉歌詞。

何處是歸程,長亭更短亭。亭的設立,本來就暗示著行旅。古道無人,唯有草葉寂寞中靜靜地綠著,散發出土味的芬芳,一直伸展到天邊。夕陽西下,路前是路,山外有山……遊子目視蒼茫,天之涯,海之角,知交半零落,所有快樂富貴終究過眼雲煙,存留的只是自然和時間的浩浩長流。沉思在永恆之中,感慨個人的短暫和渺小,無可追攀亦無可停留。興盡悲來,盈虛有數;天高地遠,宇宙無窮。

美是心之所繫,也是心之所失。感情的天地總有無盡的情,說不出的嚮往,說不完的遺憾。藝術在其深處是憂鬱的,宗教也是。它們隱匿著的憂鬱,沒有緣起,也沒有終結,與人類的苦難等長,如同蒼穹永恆淡藍。

把流轉無常視為必然,用誠與美化解了孤獨和憂鬱,謙恭而執著地生活。這種姿態,是李叔同一生追尋的生命境界,也是他一世堅執的人格操守,為此,他棄擲了二十年修煉得來的藝術名聲,斬斷了愛情和親情,削髮為僧,遁入空門,風流倜儻的藝術家李息霜一變為持戒謹嚴的高僧弘一。寺院之內的生命,對於以紛擾和奢求為常態的人們,是一種不可理喻的生命形式,寒涼孤淒得就要窒息,一顆廣大的心靈卻能聽憑紅塵遠去,獨自留守於內心的天地。閉關,為的是獲取另類的自由。弘公,皎潔敏感的魂靈在粗礪的長途精進不已,悲欣交集,終結在那芳草碧連天的路上。

長亭外,古道邊,芳草碧連天……一斛濁酒盡餘歡,今宵別夢寒。」這旋律,與那血經和弘公,彷彿一顆種子,落入貧瘠時代單薄的生命,在那幾乎龜裂的板結土層中根鬚張合,延伸舒展,從此,我的情感吮吸和成長方式發生了悄悄的變異。

十五歲我到了閩西山村,開始了長達七年的務農生涯,謀生不易,勞作艱辛。「長亭外,古道邊……」憂鬱且精緻的旋律被沉重粗野的歲月碾成碎片,弘公與血經,我以為已經將它遺忘。直到三十歲,我讀完了研究生,還是影院裡,隨著《城南舊事》的片頭,〈送別〉又突然降臨——抱笙和豎琴彈奏出久別的憂鬱,我顫抖不已……父親的病榻前,小英子含淚凝視,爸爸的花兒謝了,她也忽然長大了……我的感覺也長大了,經過了專橫和無知的擠壓,長長的風雨滄桑,〈送別〉顯得更加豐滿蘊藉,我聽到了更多的憂傷,更多的淒美,更多的溫柔和更多的寂寞。

時空本無痕,只有當它們承載了情感的重量,緩緩地駛過人們的內心,留下轍印,我們才有了記憶和歷練。

現今知道,藏經閣內血經並非出自弘公之手,而是崇禎年間僧人所抄。但弘公亦曾多次發願刺血抄經,並為此求教於印光大師。印祖回信道:「座下勇猛精進,為人所難能。又欲刺血寫經,可謂重法輕身,必得大遂所願矣。雖然,光願座下先專志修念佛三昧。待其有得,然後行此法事。」弘公遵從印祖,此事暫緩……

少年往事,總隱含著如竹節般層層推進之生命種種初始的驚詫、喜悅、挫敗、困惑……但多是不成形的畫面,點滴片段,互不相干,唯有血經畫面,日漸清晰,它的一個個字,就像一道道清澈的目光,一聲聲執著的叩問,一個個引導的手勢,時時神祕招引,每每讓我從惰性的成人軌道逸出,重回少年青澀現場,追問自我。

血經禪境,我與它偶然相撞,邂逅相交,它卻能長驅直入,永不磨滅,終成底色,讓我得於在那麼一個荒唐年代,那無數青春瞬間凋敗的恐怖得奇怪的年代裡搖擺成型,長大成材。靜心想來,也不能不感嘆佛緣廣大。


Monday, May 14, 2012

祖母上法庭

各位親朋好友,請要特別尊敬老人家,尤其是老奶奶,否則將可能遇到如文中所述,滿面豆花,比死還痛苦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祖母上法庭









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閉門即是深山,讀書隨處淨土∼

Saturday, May 12, 2012

未來的複印機 Next generation printer


是不是很棒?

科技的進步,人類任何點子都有機會實現,生活有無限的可能,受限的,是我們的想像能力.
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閉門即是深山,讀書隨處淨土∼

Thursday, May 10, 2012

很感人的藝術治療


六歲的小傑有著一對又大又亮的眼睛,

白晰的臉蛋襯著鮮紅的小嘴,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讚歎一聲:「好可愛哦!」

可是,誰也想不到他卻是一個被命運之神捉弄的孩子:

因為,小傑的父親一年前才車禍去逝,

現在,與他相依為命的母親又不幸得了肝癌,已是末期,住進「安寧病房」。

我第一次見到小傑,是接到醫院社工的緊急求助電話而前往支援。

在「安寧病房」的長廊中,我見到一個小男孩正嚎啕大哭,一邊叫著:「不要!不要!」

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正拉扯著小男孩的手臂,這孩子拼命的掙扎,

旁邊站的是焦慮的醫院社工,她見到我,急急走過來低聲的說:

「小傑的母親就快死了,她想見小傑,但我們就是沒有辦法把他弄進病房。」

然後,為我們介紹:

「這位是我們醫院的藝術治療師─呂小姐,這是小傑的舅舅--白先生。還有,這就是小傑。」

我對愁苦著臉的白先生點點頭,蹲下來向小男孩伸出手,說:

「嗨!小傑,要不要跟我去玩一下?」

他立刻用力掙脫他的舅舅,把小手放進我的手裡,似乎是迫不及待的要逃離那個地方。

我牽著小傑的手站起來,邊走邊回頭,給滿臉錯愕的白先生一個安撫的眼神:

「放心吧!」我知道社工會暫時照顧白先生的。

於是,小傑被我帶到醫院的「藝術治療工作室」,

裡面五顏六色的作品和畫材立刻吸引了小傑,

柔和的燈光與音樂使得工作室中充滿一片溫馨。

我讓小傑東摸摸西看看了一會兒,再拿出一盒彩色筆,掀開盒蓋,說:

「小傑!這是一盒有味道的彩色筆哦!你要不要來聞聞看?」

他好奇的走過來,拿出一枝,打開筆套,再湊近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氣,

眼睛頓時亮了起來,他小聲的說:「是草莓的味道耶!」

再試另外一枝,「是西瓜!我最喜歡吃西瓜了!」

他一枝接一枝的聞著,淚痕猶在的臉龐漸漸紅潤起來。

這時候,我把他的一隻手放在圖畫紙上,問他:

「你會不會用這香香的筆來描你的手?」同時示範他看。

他說:「我會。」

就認真的描繪起自己的手,不到一會兒,小傑把手從紙上畫開:

一個藍色的小小手印出現在圖畫紙上,他興奮的說:

「看!我的手!」「哇!小傑好棒哦!」

然後,我把自己的手放在紙上,同時抖動著我的手指,用挑戰的口氣問他:

「現在,我要看看你會不會畫我的手?」

「我會。」語氣充滿自信,抓起筆就想描繪起來,

可是,我故意不合作的上下左右的移動和伸縮我的手指,

他必須用另一隻手來緊緊抓住這些不聽話的小東西,開始變得手忙腳亂起來。

他先是發出吃吃的笑聲,然後漸漸爆出尖叫和大笑起來,和我玩起紙上捉迷藏。

最後,當然這五隻頑皮的野獸都被神勇的小傑一一馴服,

終於完成了任務。

「你好厲害哦!小傑!」當我把手從紙上拿開,他還在咯咯的笑著,

只見畫面上一隻端端正正的藍色小手,被紅色大手的線條歪歪扭扭的圍著。

趁著他還在得意的時候,我故作嚴肅的說:

「這一次會很難哦!我要看你會不會畫媽媽的手?」

「我會!」他不假思索的回答,並且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,

我們於是手牽手走向他母親的病房。

進入媽媽的病房,小傑立刻垂下眼皮;我注意到小傑避開的是他母親的臉。

當我把病人的手輕輕放在紙板上時,孩子立刻按住媽媽的手描了起來。

床頭擺著一張病人過去的放大照,我內心深深的嘆息著;

也難怪這孩子會如此抗拒與害怕!這真是他的媽媽?連我都不禁懷疑。

照片中是一個非常美豔迷人的年輕女子,而眼前的景象卻是如此不堪入目,

孩子的母親已被病魔與藥物折騰得不成人形了;一張臉有原來的兩倍大,

不只頭上濃密捲曲的長髮全部失去,連眉毛與睫毛都不見了,

最可怕的是一隻無法閉上的眼睛,那水腫的眼球突出在眼簾上,

好像快要掉出眼眶的模樣,如何不教這孩子看了驚駭莫名呢?

強逼孩子來見媽媽這副模樣是多麼殘忍的事啊!

但媽媽臨終的心願又怎能被辜負呢?

「羅太太!小傑正在畫你的手哦!你感覺到了嗎?」

我試著與病人溝通,沒有反應。

「小傑!媽媽的手好柔軟喔!你摸摸看!」小傑學我在媽媽手背上摸了幾下,又繼續畫。

「告訴媽媽你用的是什麼顏色?」

「粉紅色!媽媽最喜歡粉紅色了!媽媽!這筆香的呢!你有沒有聞到?」

小傑低著頭,對著媽媽說話。

不能言語的媽媽眼角靜悄悄的滑下了兩行眼淚。

坐在一旁的白先生掏出手帕掩住了自己的臉,醫院社工輕輕走出病房。

描好了媽媽的一隻手,我們就一起離開了病房,

這隻手印可能會是小傑一輩子最珍貴的紀念品,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。

第二天小傑又被帶來見母親,只是這次白先生直接把小傑帶到「藝術治療工作室」。

我讓小傑與我對坐,一起用條長線把各把珠子穿成項鍊,

漸漸的他就開始嘰嘰喳喳有說有笑起來,

畢竟人世間的坎坷還不是這小小心靈能夠理解的。

在邊工作,邊遊戲中,小傑已穿出一條長長的鍊子,

趁他嬉笑著把項鍊套在我的脖子上時,我問小傑:

「你會不會幫媽媽戴項鍊呢?」「會呀!」

於是我們又一起進入他母親的病房。

這次,他爬上病床,垂著眼皮將項鍊從媽媽的脖子底下繞過去,

他怯怯地說:「媽媽!這是我做給你的項鍊。」

想不到這時候媽媽的嘴唇動了,發出沙沙的聲音:「謝謝你!」

這是媽媽在世的最後一句話。再過一天小傑的媽媽就走了。

我永遠忘不了小傑母親去世的那個晚上,那天晚上小傑和所有的親人都來到醫院,

每個人都在流淚,除了小傑。

他仍待在「藝術治療室」中嬉笑玩鬧。他告訴我:

「我的爸爸死了,我的奶奶死了!我的小狗也死了!現在,我的媽媽也死了!」

像唱著一首歌,他的語氣中有著無奈卻聽不出悲傷。

這個六歲的孩子甚到安慰正在哭的小表哥:「我希望你的爸爸和媽媽永遠不會死。」

他要求這天晚上的創作題材是彩繪他的臉,並且選了一個印第安戰士的臉譜。

他坐在鏡子前,我和他一起在他臉上塗抹著一道又一道的色彩,

當鏡中出現了一個兇惡的戰士時,他很滿意的咯咯笑。

整個晚上他就戴著這個印第安戰士的面具在玩耍。

或許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了解小傑的心,但這個六歲男孩有他自己的表達方式。

白先生持續的帶小傑來看我,至少每週兩次,維持了有半年之久,

直到他們搬到離醫院很遠的一個城市。

小傑在這段期間有很多的創作。

多半時候,我會讓他選擇他想要的畫材,除了平面的繪畫之外,他也做些立體的雕塑。

這些材料包括了水彩、油漆噴槍、沙石、木材和報紙雜誌。

例如他母親生前的衣物、照片、飾品……等等。

另外,遊戲治療中的沙箱之類也常用來做創作前的暖身。

小傑最常把所有的小塑膠玩偶,不管是人物、動物或房子全埋進沙裡。

這樣的模式也可在他的圖畫中經常見到,他也會把細心畫好的圖用大筆沾上黑色塗抹上去,

銷毀一切,或是搬來一塊大石頭把剛做好的勞作壓扁,然後滿意的說:「我做好了!」

在我們「藝術治療工作室」中,有一群能幹而慈愛的義工,

有位擅長做布娃娃的藍媽媽更用了小傑母親生前的絨布睡衣,

為小傑縫了一個非常可愛的大熊寶寶,讓小傑在夜裡彷彿可以抱著媽媽入睡。

那段與小傑一起工作的日子,點點滴滴猶在我腦海中,

而最難忘的一幕卻是發生在小傑母親的靈前。

那一天,是小傑母親的出殯日,我去探視小傑,他的家人憂心忡忡的告訴我:

小傑的牛脾氣又發作了,他死都不肯進入靈堂,更別說靠近棺木了。

我在擠滿了來悼唁的人群中到處尋找小傑,最後才發現他整個人縮成一團,

藏在某個角落的沙發椅墊下面。我正安撫他時,小傑的表哥跑來對他說:

「小傑!他們有把你做的項鍊放進你媽媽的棺材裡哦!」

我看見小傑似乎心動了一下,就說:「是真的嗎?小傑!你帶我去看!」

他立刻跳了起來,拉著我的手穿過層層的人牆,跑進靈堂,

並且爬上棺木旁的凳子,整個身體就趴在棺材上。

「看!我做的項鍊!」

當他正為自己感到驕傲的那一瞬間,小傑突然好像被雷打到一樣,

眼睛瞪得大大的,動也不動的緊緊盯著媽媽的臉,怎麼回事?

那個在棺材裡的媽媽已經不是醫院裡可怕的媽媽,而是從前那個漂亮的媽媽了!

我知道屍體已經被仔細的處理過,水腫消退了,臉上化著彩妝,

眉毛彎彎的,嘴巴還笑笑的,頭上戴著捲曲濃密的假髮,

最美麗的是在那淡雅洋裝上閃亮的--小傑做的項鍊。

媽媽雙手交疊緊緊握著的正是小傑送給她的最後的禮物。

就像有個魔法師把魔棒一揮,全世界在一剎那間停頓了,

大廳裡嗡嗡吵雜的人群突然像木頭人一樣被釘住,一片鴉雀無聲。

大家全都望著小小男孩一動也不動的伏在媽媽的棺木上。

過了好像有一百年那麼久,小孩才從魔法中甦醒過來,

我在他身邊悄悄的說:「好美麗的媽媽呀!」

小傑的眼睛沒有離開媽媽,聲音好像夢囈一般,也用耳語回答我:「是啊!」

那就是小傑見到媽媽的最後一面。

那一天真的世界停頓了,那神奇一刻不只對小傑是永恆對我也是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閉門即是深山,讀書隨處淨土∼